第三章 浊酒纵醉点破临江语
苗苗大的孩子是见风就长，三年前不过人膝盖高的穆郎已经有人半腰高了。青崖捋着山羊胡，手里的葫芦转了一圈，笑眯眯的眼睛盯着穆郎看：“娃娃，可想当我徒弟？”
青崖以为无依无靠的穆郎会立马答应下来，可穆郎只是睁大一双缀星的眼睛：“不想。”
穆郎像是自我肯定似的点了点头：“老道士你穿得和三年前来我家骗钱的一模一样。他来了大哥的命也没见得回来。”
青崖的笑容僵住了，想他青崖风光一时，多少人拜倒门前求他收徒他都回绝，这娃娃怎如此难缠？
“老？贫道可不觉得自己老。”倏尔青崖的黑须不见了，一身白衣似月明，噙笑扬眉璨星目，顺道还开了他的葫芦酒。
这孩子也没吓着，继而又歪了歪头说：“老是不老了，像·······像以前来纵云门闹事儿的人，王伯说他叫什么来着？对了，纨绔子弟！”
“拒绝也没用，老子要收你你还能拒绝？”
“我，我不想骗人！”
“都和你说了我是正儿八经的道士捉妖看风水的不骗人！”
青崖一口闷干了葫芦里的酒，喘了口气咂了咂嘴：“天生看得到妖怪可不是什么好事情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阿郎。我家姓穆周遭人唤我穆郎。”穆郎心不在焉显然不认这个师父。
“挑个日子我带你回钧天，给你个法名你也就算入我们钧天教了，”青崖顿了顿继续说，“你得有个大名，穆姓不得用了，怕那些妖怪来寻因果。”
“郎，琅，玉石琳琅，”青崖右手一拍左手，丝毫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样子，“叫你琅穆吧。”
穆郎，啊现在该叫他琅穆了，也亏得琅穆只是个农家小儿不识得钧天是多么大的教派。据说仙宫的头头是钧天出去的，钧天的名字也是他命名的。处处皆受礼遇的钧天，远是纵云这样的小门小派比不上的。
可也不怪琅穆不信青崖，青崖也不言语钧天的厉害，一路上净说的是：“徒儿，别想着修仙，多少年没人大成了，赚钱才是正事儿。”
青崖说，凡间的气运早被糟蹋光了，若不是钧天与高台琼瑶尚有些关系，怕是早不能卜天算命了。
青崖说，琅穆这样天生视妖的，不是没有，早在幼年就被精怪们当了补品，他能活到八岁简直是奇迹。
说罢还会看得琅穆脊背发毛，揉揉他头故作长辈的样子：“徒儿，你要是早生三、四百年，是飞升成仙的料啊，可惜可惜。”
琅穆已经知道常人是什么样，精怪是什么样了，也不再会将那些长羽毛披鳞甲的人当作常人来看 了。
由着琅穆肉眼视妖的能力，青崖蒙骗的道行更是高上了一层，什么哎？那是条一丈粗的蟒蛇？咱走吧打不过打不过。什么呀？只是只蹭吃的兔子。看我青崖不收了它。
琅穆很不想认这个师父，可他没法子，青崖想带他走他只能跟着青崖走。一直到踩在钧天教的白玉石阶上，琅穆还是一脸恍惚一丝真实感也没。
钧天的山门比纵云气派多了也热闹多了，青崖拉着琅穆的手拾级而上，周遭冲着青崖行礼的人络绎不绝。琅穆抬头望向气定神闲的青崖，现在的青崖倒是有些山门真仙的样子了。
“这是真人久寻的弟子？真是好样貌。”
青崖面色不变：“髫年小儿，丽色来何？”
虽然近些日子嫌弃青崖，但琅穆觉得自己更喜欢那个敞着衣襟把酒喝了一身的青崖，而不是这样的。
一入钧天内里，青崖便把琅穆丢给了内门弟子，说是要告诉掌门自己收徒的事情。
琅穆换了一身白色的袍子，长衣宽袖有些束手束脚的，样子倒是和青崖有些像。帮着琅穆梳理的女孩子见时光尚早，青崖也未回来，便带着琅穆往外走去，说是带琅穆在钧天里看看。
可看着看着话题便转到琅穆身上来了，要知道青崖真人自修道起便从未收徒，怎得心血来潮带回个小娃娃？
“小琅穆，你运气可真真好，多少人羡艳的青崖真人成了你师父。”说着还捧着脸仿佛青崖是她师父。
琅穆亦步亦趋差点撞在姑娘身上：“青，师父很厉害？”差点又直呼其名了。
小姑娘欺身凑近，鼻尖差一点儿都要碰到琅穆了：“你可知道青崖真人几岁了？”
琅穆想了想青崖玩世不恭的样儿说：“二十有几？”
“青崖真人可是四百多岁了！连掌门都要尊称真人一声师伯呢。这四百年凡间一直没人成仙，唯一能飞升的青崖真人又不愿意，哎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，灵帝后天下气运人分一斗，青崖独占九成。”
当烛火跳动在琅穆的眼睛里时，青崖站在琅穆面前说：“准备准备，明天带你入门。”
可琅穆却问他：“师父，你四百岁了？”
青崖一挑眉：“银霖那丫头说的？”
琅穆一点头说：“嗯，她还说师父不愿意成神仙，娘总是拜神仙，我想那神仙应该是订好的东西，为什么师父不愿意当呢？”
“那师父给你讲个故事？”
入门前一晚，穆郎一夜没睡，不是因为紧张。
青崖说，天上有个最悲惨的神仙叫临江，他不司雨也不行云，掌管的却是三界万物的命运，他说呀，临江自打有意识起就不停的写一刻不停，这是他仙人的责任，他一旦停笔三界怕是会停止运转，可即便临江知道下一刻旧临江会被新临江代替亦会写下去，丝毫不停。可这样的临江却总被打扰，毕竟人不信命神妖欲改命，殊不知这样的他们也是被临江写在册子里的。
真人青崖收徒琅穆，予名玄历。